Zhang Henshui

In his article "The Path of Writing Novels," Zhang Henshui mainly reviews his own journey of embarking on the path of novel creation and expresses his love and persistence for novel creation. 我写小说的道路 ◎　张恨水 我在十一二岁，看小说已经成迷了，十四五岁我就拿起笔来，仿照七侠五义的套子，构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玩大铁锤[1]。这小说叫什么名字，现在记不得了，可是这里面我还画成了画，画一个小侠客，拿着两柄大锤，舞成了旋风舞[2]。我为什么这样爱作小说，还要画侠客图呢？因为我的弟妹以及小舅父，喜欢听我说小侠客故事，有时我把图摊开来，他们也哈哈大笑。至今我想起来，何以弄小说连图都画上了。说我求名吗？除了家里三四个听客，于外没有人知道，当然不是。说我求利吗？大人真个知道了，那真会笑掉了大牙。当然也不是。我就喜欢这样玩意，喜欢，我就高兴乱涂[3]。什么我也不求。[4] 我到十五六岁，小说读的更多了。也读过自西洋翻译来的理论，但是那学问只有点把点，读过了也就完了。不过这样一来，我对小说，更抱着浓厚的兴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小说月报”，那时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文艺杂志，我就每月得买一本。因此，我对小说，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认识到作小说的，可以作为一种职业。所以我爱读的小说，也自剑侠一变为爱情[5]。事实上，这个日子的小说，也以爱情为最多。可是为什么作小说，我依旧模糊着。至于作小说为职业，我根本未曾想到。 到了十九岁，我在苏州“蒙藏垦殖专门学校”[6]读书，有工夫，还是看小说。我觉着光是看，还有些不够，所以也作了两篇，往“小说月报”社投稿。当然，我那时还很年轻，读书不但不多，而且很多应当读的书，我只看到或者听到它的名字而已，所以两篇小说，投过了邮也就算了，并没有想到还有什么下文[7]。可是过了几日，“小说月报”居然回信来了，说我的小说还算不错，望我努力。那小说虽然没有发表，但给我的鼓励真是不小。于是我就对小说更为细心研究，尤其是写景一方面，小动作一方面，中国小说虽然也有，却是并不多，我就在西洋小说中，加倍注意。 可是学校被袁世凯封门了，我的家境，又十分不好，我就失了学。自此以后，我飘流在扬子江一带，寻找职业。直到二十四岁，才找到了我的饭碗[8]，就是芜湖《皖江报》。不过那飘流的几年中，有些日子在乡下家里，我还极力看中国旧书，也看看小说。这好像说我的读书，有些进步了吧？所以在《皖江报》就业以后，我在自己报上写小说，也有工夫为别家写小说。上海《民国日报》，这就是别家的一家。若是说我写小说何日开始，这就是第一课吧[9]。 这年下半年，我到了北京，以后有十几年没有离开。同时，我一面当新闻记者，一面写小说。但是我虽依旧写小说，却慢慢地摸上一点路子。觉得写小说，专门写爱情，那也似乎太狭窄。我自己以为自这以后，我的小说，又有一点小变动，以社会各种变化情形为经，以爱情为纬[10]。我的小说自然也应该有些变化，可是我仍旧不能完全抛弃爱情[11]。大概有几十年工夫，不，可以说一辈子吧，总是不能离开这经纬线。如《太平花》、《夜深沉》、《水浒新传》、《八十一梦》等等。 我是作章回小说的，对于普及，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要谈普及，是在哪里下手呢？这是我们必须要研究的。要把人民日常生活，一种自然形态，在烂熟之下摘取。这里说着人民日常生活，好像很容易摘取似的。事实上不尽然，也许是很难的。我们要细心慢慢去找日常生活最普遍的一处，然后把它在适当的时候，使鲜花开出来。这不能性急，日常生活体会得越多，就会使鲜花开得越灿烂。 《我写小说的道路》是章回小说大师张恨水（1895—1967）用简约的文字回忆自己生平和创作经历的散文。他的小说虽离不开章回小说范畴，并大多以言情为主题，但走的却是现实主义道路，同情弱小，反抗强暴，具有正义感和丰富热情，通俗易懂，因此深受广大读者欢迎。他认为小说家必须研究社会，了解周围的人物环境，正如他在文章中所说，“日常生活体会得越多，就会使鲜花开得越灿烂”。 [1]“构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玩大铁锤”可按“我这样做，就像一个小孩胆敢耍玩大铁锤一般”译成I did that like I was a small kid having the audacity to wield a heavy iron hammer，其中having the audacity（胆敢）是译文中的增益成分，原文虽无其词而有其意。 [2]“拿着两柄大锤，舞成了旋风舞”可按“拿着两根大钉头锤在狂跳狂舞”译成dancing around like mad wielding a pair of giant maces，其中把“锤”译为maces（一种古代武器，名为钉头锤）；like mad是成语，作“拼命地”、“疯狂地”解。 [3]“我就喜欢这样玩意，喜欢，我就高兴乱涂”可按“我这样做是出于喜爱”译为I did it for love，简明扼要，其中for love是成语，作“出于喜爱”解。 [4]“什么我也不求”本可译为I sought nothing else或I had no other motives等，现按“如此而已”、“就是这样”等译为That's all there is to it或That's it。 [5]“我爱读的小说，也自剑侠一变为爱情”译为I shifted my favorite reading from kung fu stories to love stories，其中kung fu来自“功夫”，意为“武打”；“剑侠（小说）”也可译为stories about chivalrous swordsmen； [6]“蒙藏垦殖专门学校”据说为孙中山所开创，可译为Mongolia-Tibet Reclamation School for Vocational Training。 [7]“没有想到还有什么下文”可按“就把它们忘了”或“就不再去想它们”等译为and just forgot about them。 [8]“找到了我的饭碗”可译为I finally found employment at …或I finally got a job at …等。 [9]“若是说我写小说何日开始，这就是第一课吧”不必按字面直译，现按“这就是我小说生涯的开端”译为That's the beginning of my career as a novelist即可。 [10]“以社会各种变化情形为经，以爱情为纬”意即“社会问题和爱情并重”，现参照上下文，按“不仅写爱情，并且写社会问题”译为I wrote about social problems as well as love。 [11]“可是我仍旧不能完全抛弃爱情”译为Nevertheless, I have never been able to totally break away from the topic of love，其中用短语break away表达“抛弃”，作“摆脱”解；又“爱情”指“爱情题材”，最好译为the topic of love，其中the topic of是增添词。 How I Started My Career as a Novelist ◎　Zhang Henshui I became engrossed in reading fiction when I was 12. At 15, I wrote a story patterned after Seven Swordsmen…

Zhang Henshui's "Getting Married at the Age of 81" is a work that reflects the conflict between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al concepts and personal choices. 八十一岁结婚 ◎　张恨水 金圣叹说过[1]：“人生三十不仕，不当再仕，五十不娶，不当再娶。何则？用非其时也[2]。”这一种说法，可代表中国人一般的普通思想。中国人的事业观[3]，最羡慕“少年得志”，最伤感“大器晚成”。为了这个原因，便是有所成就的人，到了五十以上[4]，便有退休的意思。六十七十的人若还在事业上努力，就有抽身不得的慨叹了[5]。照人生上寿不过八十而言，为私人作一番打算，这种作风好像也有点道理。只是就事业的观点上说[6]，就不对。因为越是有年纪的人，他的学识经验也就越丰富，大事业正需要这种人撑持。而且为人作事[7]，也必须有个自信心。一老就觉得自己不行[8]，那也透着我们生命力不强。扩而充之，整个民族如此，那是我们一种自馁精神，对民族兴衰大有关系。欧美人之成大事业总在晚年，恰与我们的观点相反。最近有两个老的行为，值得借鉴，正可和我们打一针兴奋剂[9]。第一是美国务卿赫尔[10]，以七十二岁之年，飞莫斯科开那全球注意的三国会议。第二是前英国首相劳合·乔治[11]，八十一岁结婚。这可证明他们的生命力强，也可以证明他们精神毫不衰老。老了还活泼的干，不必退休去等死，这人生才有意味，才没枉过“吾生也有涯”的岁月[12]。 现在我国的事业，多半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手上。中年人干吧[13]，我们的前途还遥远着呢! 张恨水（1895—1967），原名张心远，安徽潜山人，生于江西广信，是著名章回小说家、报人，人称“章回小说大师”。他一生创作了100多部中长篇通俗小说，其中《啼笑因缘》、《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八十一梦》等长篇小说影响尤为深远，在我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他是中国20世纪创作数量最多、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家之一。老舍曾称他是“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但由于历史原因，建国后他在国内却一直遭到冷落，变得默默无闻。张恨水还是一位优秀的散文家，现选译了他的散文小品《八十一岁结婚》，以飨读者。 [1]“金圣叹说过”中的“说过”可译为said或says，只是后者常指有书面记载的言论。 [2]“用非其时也”意即“在错误的时候做错误的事”，故译doing the wrong thing at the wrong time。 [3]“中国人的事业观”可译为According to the Chinese outlook on life，或According to the Chinese，或According to the Chinese view on one's career。 [4]“到了五十以上”译为on the wrong side of 50，意同older than 50。 [5]“就有抽身不得的慨叹了”现按“谅必为自己的处境叫苦”而译为must bemoan their plight，其中must作“想必”、“谅必”解。 [6]“就事业的观点上说”译为from the standpoint of a worthy cause，其中worthy作“好的”、“有意义的”解，是译文中的增益词。 [7]“为人作事”不宜按字面直译，现译为to conduct oneself。 [8]“一老就觉得自己不行”译为Calling yourself a good-for-nothing on account of age，其中good-for-nothing作“无用的人”解，on account of age意同because of old age, age（单独用）可指“年迈”。 [9]“和我们打一针兴奋剂”译为serve to give us a shot in the arm，其中to give one a shot in the arm是成语，意思是“给某人打气（或刺激、鼓励等）”。 [10]“赫尔”全名“科德尔·赫尔”Cordell Hull（1871—1955），1933至1944年任美国国务卿，主张改变高关税壁垒，改善美国与拉丁美洲国家的关系，反对日本对中国的军事侵略，协助筹建联合国，获1945年诺贝尔和平奖。 [11]“劳合·乔治”全名“大卫·劳埃德·乔治”David Lloyd George（1863—1945），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任英国首相（1916—1922），大战结束后于1919年参加巴黎和会。 [12]“没枉过‘吾生也有涯’的岁月”可按“没有浪费短暂的一生”从正面译为fully utilize the transient days of one's life，其中transient作“转瞬即逝”解。 [13]“中年人干吧”译为Middle-aged fellow countrymen, roll up your sleeves，其中用fellow countrymen（同胞们）替代men，较为亲切，又roll up your sleeves也是成语，意即“准备大干”。 Getting Married at 81 ◎　Zhang Henshui Jin Shengtan[1] says,“People over 30 should not become an official, and people over 50 should not get married. Why? Because otherwise they would be doing the wrong thing at the wrong time.”That is representative of the mentality of people at large in China. According to the Chinese outlook on life, it is most enviable“to achieve success in one's early years”but most sorrowful“to fail…